通天塔的摄影访谈

影片《通天塔》讲述这样一个故事，一辆满载游客的汽车行驶在摩洛哥荒无人烟的郊外公路上，车上的一名美国游客突然遭到枪击，这件枪击案来的如此突然，不但引发了这件事情戏剧性的结果，而且波及到几个大洲不同人的命运。这部电影是导演阿加多•冈萨雷斯•伊纳里多（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和摄影师罗德里戈•普利埃托（Rodrigo Prieto）继《爱情是狗娘》和《21克》之后的第三次合作，这部作品也是他们在技术上最具野心的一次尝试。他们为这个非线性结构、全球跨度的故事片寻求一种合适的视觉质感，最后采取的方法包括使用三种格式、八种电影胶片、从开始到结束与6家后期公司合作。普利埃托说到，“我们希望我们的技术方法不是那么一目了然的。” 　　

　　这部电影开始于摩洛哥，一个牧羊人从邻居那里买下了一支来福枪，他把这支枪交给了两个年幼的儿子，他们可以用这支武器保护家里的羊群。第二天，两个孩子决定通过击打不同目标来试试这支枪的射程，被用来当作靶子的目标之一是山下正在行驶的一辆载满游客的汽车。车里有一对来自美国加州的夫妇理查德和苏珊（分别由布拉德•皮特和凯特•布兰切特扮演），他们的婚姻正处于危机之中。苏珊被子弹击中，理查德和车里其他游客努力抢救她的生命，当地官方开始进行对射击者的搜捕工作。 　　

　　阿米莉亚（阿迪莉娅娜•巴拉扎饰）居住在圣地亚哥，这位墨西哥女佣在被告知发生了枪击案的时候正在照顾理查德和苏珊的孩子，她意识到只有带上两个孩子才能赶上远在墨西哥的儿子的婚礼。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返回美国的那个深夜，阿米莉亚的侄子（盖尔•加西亚•伯纳尔）性情急躁，在与警察发生争吵之后驾车逃离了边境检查站，在途中将阿米莉亚和两个孩子丢弃在沙漠中。 　　

　　与此同时，摩洛哥的调查牵扯到了东京，来福枪的最后一个注册用

户安二郎（役所广司饰）因为妻子的自杀，正努力地维系着和女儿千惠子（菊地凛子饰）的紧张关系。千惠子是个十几岁的聋哑女孩，由于身体的缺陷，她误解了警察来调查她父亲的原因，以为警察的到来与她母亲的死因有关系。 　　

　　由于《通天塔》在三个大洲完全实景拍摄，所以影片在后勤发面的复杂性可想而知。帮助摄影师普利埃托顺利开展工作的是前期的充分准备，与导演伊纳里多的长期友谊关系使其更加顺利。“几年前，阿加多就开始谈论这样一部电影：一个国家的突发事件产生的涟漪波及到另外的几个国家。”普利埃托回忆到，“我们之间合作的最好处在于，我总是有机会较早进入到影片的筹备中来，甚至在剧本阶段，吉乐尔莫•艾瑞尔加（Guillermo Arriaga）写出了完整的剧本。这是一种突破传统的摄影与导演的合作关系。总的来说，我们从概念性地讨论人物和如何视觉呈现故事开始，导演阿加多给予我很大的创作空间。这使我感觉到它也是我的作品，所以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发挥自我。” 　　

　　“这是我所经历的前期准备时间最长的一次”，普利埃托谈到，从正式的前期筹备开始，他花在《通天塔》上的时间长达7个月。“因为拍摄计划的安排，影片三个故事中的每一段都有一个漫长的成熟过程，我们在摩洛哥准备了两个月才正式开拍，在墨西哥准备了一个月然后拍摄，最后在日本筹备了三个星期直到完成。我有机会拍摄了很多测试片，完全确定了具体细节。”

　　当制片方对创作者的一些方法表示怀疑的时候，缜密的测试起到了最具说服力的作用。问题提出来的时候，这个团队一遍又一遍地放映普利埃托的测试片，有时候需要再拍一些。他说：“我不知道在《通天塔》中我们面临的这些挑战是否有过先例，所以我们没有经验可取，大量的测试是必须的。”被质疑的方案包括在摩洛哥使用超16毫米，胶片

是否有杂点和划痕，日本部分所使用的变形镜头是否适用于1.85: 1的画幅，因为他们知道到普利埃托将在低照度环境中手持拍摄。在后期阶段，另一轮的测试结果使得创作者得以使用爱克发正片(CP30)——这在好莱坞是闻所未闻的——而这种正片与他们本来想用的柯达VisionPremier非常相似，它却昂贵得多。（他们最终使用柯达VisionPremier确保了放映拷贝的影像质量） 　　

　　摄影师普利埃托为了视觉的连贯性，在《爱情是狗娘》和《21克》中对底片进行了跳漂冲洗工艺，但是在《通天塔》开始筹备的时候，普利埃托和导演伊纳里多“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此为止’”。他们最终决定利用色彩元素和改变影像颗粒层次的方法将三个故事巧妙地统一起来。普利埃托解释道，“我们担心三个故事在视觉上有明显的差别——我们要的是一部拥有不同感受，但却完整的电影。（制片设计）Brigitte Broch建议我寻找一种色彩来贯穿三个故事，我们选择了红色。摩洛哥呈现的是红棕色，墨西哥利用的是朱红色，这两次的色彩元素是运用在对服装和制景的控制上。在日本，我们寻找的更多的是粉红/品红色调，我们在场景设计和某些照明光色的控制上使用了这种色彩元素，特别是在夜总会的一个关键段落中。”关于影片的颗粒效果，“阿加多非常喜欢，一旦我们决定使用超16毫米来增加摩洛哥段落的颗粒质感，不同程度的颗粒效果也就成为了贯穿墨西哥段落和日本段落的视觉要素。” 　　

　　 Terror Abroad 恐怖的异域 　　

　　尽管制作者声称拒绝使用跳漂技术，但是他们在开始摩洛哥段落的细节调色时，这种技术还是发挥了作用。“我们希望摩洛哥部分有所不同，要有点暗淡的感觉，因为那里散发出这样一种信息。”普利埃托接着说：“导演阿加多想得到胶片颗粒和反差的质感，对我来说这就意味

着要对胶片进行一定程度的跳漂工艺。当我们得知最初为此选择的35毫米的高感片Kodak [Vision 800T] 5289已经停止生产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不尝试超16毫米胶片呢？’导演阿加多喜欢这个注意，在进行完测试后，我们就决定这样实施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在后期将使用数字中间片技术，因为我们知道在其他国家使用的是35毫米胶片，我决心要看看跳漂工艺的不同程度在底片上的效果，因为我总是相信通过化学工艺所得到的效果要比数字技术的效果好。但是当我们在FotoKem洗印公司测试了1/4, 1/3和1/2不同程度的留银工艺之后，才发现我们不能在16毫米底片上获得相对稳定的金属银数量，我不满意这样不稳定的结果，于是决定通过数字中间片来实现这个效果。我们将跳漂后的测试片带到法国的Éclair Laboratories洗印公司，先将摩洛哥部分的素材进行冲洗，之后与调色师Yvan Lucas一起确定影像反差和消色的程度，通过Discreet公司的调色系统Lustre来实现我们要求的效果。最后的结果非常好。” 　　

　　为了使摩洛哥段落中理查德苏珊夫妇的故事和牧羊男孩有所区别，摄影师普利埃托使用了4种柯达16毫米材料。“[EXR 100D] 7248是我们的最爱，它的颗粒质感很明显，在我看来它与35毫米高感片5289特别相似——但是，我们得知5289刚停产了。”他说：“我们到处寻找，只找到了够美国故事使用得部分。但是我希望摩洛哥牧羊孩日外景段落的颗粒效果稍弱一些，所以使用了[EXR 50D] 7245，它的颗粒比较幼细，日内景使用的是感光度更高的日光片[Vision2 250D] 7205，使用[Vision2 500T] 7218来拍摄几个夜景和日拍夜的部分。” 　　

　　得利于之前的几部电影项目的工作地域跨度，普利埃托在《通天塔》中集合了曾经合作过的来自多个国家的拍摄成员。在摩洛哥，灯光师Robert Baumgartner和布景师Joseph Dianda来自美国（两人后来也

参加日本部分的拍摄）；第一助理Trevor Holbrook和第二助理GarthLongmore来自加拿大，第二组的摄影师Bertó来自法国。 　　

　　对于普利埃托和Baumgartner来说，旅游巴士内部的照明工作是一个挑战，因为导演要求能够自始至终看到窗外的信息。“我们希望能够看到车内和车外之间的关系，拍摄测试片的时候仅使用了现有光，车外曝光有些过渡。”摄影师普利埃托回忆到，“布景师Joey Dianda发明了一种支架，从车顶伸出去，遮挡在苏珊那一侧的窗户上；没有它的话阳光将直射到她的身上，这是拍摄场地的朝向问题，是我们想要避免的。我们将6K Par灯安放在她的后面，利用她前方的银粒反光板的反射光改善了她的日光氛围。至于其它的补光，我们在车内使用了Kino Flo灯和Joker400瓦灯。” 　　

　　枪击案发生之后，导游(Mohamed Akhzam扮演)建议将巴士开到附近他居住的村子去求助。理查德要抱着苏珊走过一段布满石头的陡坡到达导游的房子，完成这个拍摄的任务又一次体现了布景师Dianda的聪明才智。普利埃托解释道：“看到这个陡坡的时候，我在想怎样才能扛着机器后退着跑上山坡而不至于摔倒——我尝试过，但被绊倒了。我们排除了使用斯坦尼康的方法，因为导演不喜欢它运动的飘浮感。我试用了一种简易设备，但是发现不实现我要的机移动效果。最后，布景师Joey想出了一种我们称之为‘Joey式椅子’的东西。他从宾馆拿来一把椅子，简单地在椅子两边分别固定一根长木；四个道具员可以台起我同时也可以注意到所要行走的路线，走在高处的人会适当地将我降低，走在坑洼地方的工作人员会相应地将我台高，所以他们能够保持相当的平衡。这个方法使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机器的操作上，拍摄效果感觉像手持摄影，非常有活力。” 　　

　　当地村民不习惯有外来者，用惊讶和好奇的眼神观察着旅游者，第

二组摄影师 Bertó负责拍摄了许多这样的反应镜头。普利埃托说：“阿加多要求拍出地域的感觉，而不仅只是主要人物。所以，第二组导演Alfonso Gomez-Rejon的工作量非常大，尤其是摩洛哥部分。阿加多非常想要巴士到达时村民的反应，他需要目击者的现场感觉。影片《阿尔及尔的战斗》（The Battle of Algiers）是我们拍摄这个段落的重要参考片，我们让剧组成员观看， Bertó看了好几遍。” 　　

　　在摩洛哥，难度最大的照明场景是导游所住的小屋，村里的医生在小屋里看护着苏珊，理查德面对的处境希望渺茫。“对于我来说，摄影和照明风格所要体现出一种现实性和直接性，这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尽量采用自然光效。”普利埃托说：“这是一间带有两个窗户和门道的小屋，我们使用的是低感底片[7248]和雷登85色温平衡滤色镜，所以我将场景中的照度提高。每次确定完机位，我会拍很多数码照片来观察现有光的形态，我注意到来自窗外的光有点像是从地面反射来的，所以我决定使用地面反射的柔和光效来照亮演员的眼睛。我们在每个窗外放置6K PA灯，透过尽量考近窗口的柔光布使它变得柔和自然。然后我们用两盏400瓦的Joker灯，打在屋顶的白纱布上，反射出均匀的散射光。下面使用了四只 Arri Sky Panels，透过整张柔光布提供低密度效果。”　　

　　美国当局最终派来直升飞机将苏珊运送到卡萨布兰卡的医院，这时制作者换成了35毫米胶片进行拍摄，巧妙地加强了这个情节转折。“直升飞机到达村子的时间是黄昏，在卡萨布兰卡着陆时是夜晚，所以我知道需要高感片，但是16毫米的高感片7218的颗粒效果太重，” 　　

　　普利埃托说，“我决定使用35毫米高感片来拍摄，我们找到了市场上最后一部分5289胶片，完成了这部分的拍摄。我们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用三台机器同时拍摄了这段戏。”普利埃托已经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来学习控制16毫米摄影机，它的便捷并不合适所有拍摄情况，所以这

个转换使普利埃托很开心。“我们之前使用的是阿莱16SR-3，这种摄影机的功效性并不是很好而且也不轻。虽然它不是特别重，但是装上变焦头之后就变得前重后轻，在摩洛哥，我们需要改变画幅，所以大量使用变焦镜头目；特别是有时我们开拍时用的是一个景别，然后导演阿加多突然会说‘紧一点、紧一点’——这是他的符咒——，我立刻推上去。阿加多不喊停，他要一持续拍摄，所以每次都是手持这种头重脚轻的摄影机连续拍摄11分钟。这段故事的结尾换成35毫米的机器时，我扛起Arricam便携式摄影机，立刻感到一身轻松！”（摩洛哥和墨西哥部分的摄影设备来自好莱坞的Otto Nemenz公司。）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普利埃托预期这部分的影像效果相对于16毫米拍摄的素材只有略微的偏离，但是由于扫描技术的夸张，所以这个设计在后期阶段遇到了麻烦。在前期准备阶段，Prieto在 EFilm公司使用Imagica Imager设备进行16毫米测试片底片扫描，在Éclair他们使用的是Northlight，但是后期制作的最后扫描和调色是在 LaserPacific公司使用Spirit设备进行的。“LaserPacific公司能够把16毫米胶片扫描得干干净净，他们对此非常自豪，事实上扫描的结果确实没什么颗粒，” 　　

　　普利埃托很惋惜地回忆着，“我们必须为嘎纳电影节准备一个拷贝，所以没有时间重新扫描，我们尝试用数字技术增加颗粒感，但是结果都不满意，所以我们保留了画面中原始的颗粒感。我们希望颗粒感再明显一点，因为它是这段故事最重要的视觉元素。质感都保留下来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是35毫米底片5289的颗粒感比16毫米拍的部分较明显一些。从这一点我们得到一个教训，这就是后期完成片和筹备测试片一定要在同一地点进行工作的重要性。” 　　

　　 Urban Isolation 城市的隔离

　　与摩洛哥故事在视觉光效中形成反差的是日本故事，在日本故事中，浅焦点、低反差效果的灵感来自于两名日本图片摄影师作品。“在前期准备阶段，阿加多和我总是参考图片摄影资料，我们从图片摄影师Rinko Kawachi作品里，得到将整个日本故事处理成低反差效果的想法，”普利埃托说，“我找到一本Mona Kuhn的图片摄影集，被她关于手的摄影作品震撼了——画面的景深非常小，背景完全消失在焦点以外。我认为这是表现千惠子丧失听觉状态的最佳方案。我尝试了不同方法来取得这种效果，结果发现使用C系列变形电影镜头是最佳选择；它的焦点内的质感细腻，有一种透明的感觉，这是阿加多和我都非常喜欢的效果。球面镜头开大光孔的方法也能实现浅景深的感觉，但是变形镜头所带来的柔和后景看起来更抽象、更有意境。 　　

　　当导演伊纳里多决定《通天塔》采用1.85:1标准宽高比的时候，日本部分使用变形镜头拍摄的决定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普利埃托回忆到，“当我们在摩洛哥采景的时候还没有确定使用何种宽高比，我们使用Alan Gordon（Mark V）导演取景器，试图寻找到理想的方案。当然，2.35:1对于表现群山和风景来说是非常壮观的，但阿加多通过1.85:1的画幅进行观察的时候发现，这种宽高比是最理想的，因为他想突出的是大地而不是天空。1.85:1的画幅的确给你一种从属于大地的感觉；你会发现我们在摩洛哥的构图倾向于与大地的融合。” 　　

　　Panavision公司为制作者特别生产了一套1.85:1的转换镜，这样他们可以将取景目标对准在变形画面的中心位置。然而，最后对1.85:1画面的调整有点微妙。普利埃托回忆到,“LaserPacific公司首先将底片按照全画幅的比例扫描，然后使用Lustre后期软件放大到1.85的比例，但是这样的效果并不是很好——画面有点虚。幸运地是，我们有时间将底片重新扫描，第二次直接按照 1.85的比例进行扫描，结果非常理

想。” 　　

　　导演伊纳里多喜欢的影像风格要求普利埃托始终跟随演员拍摄。最初的问题是使用C系列镜头是否能实现这个要求。“这种镜头最近的焦点距离是5到6公尺，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必须想办法切断这个距离，”Prieto说，“我测试了Panavision摄影机的可变屈光度的附件，但是当我近拍演员的时候，他们的脸总是显得有点圆和肿大的感觉。于是

（Panavision的首席技术顾问）Dan Sasaki参与进来，他充分利用了C系列镜头近距离拍摄的功能，他可以将镜头光孔开大到[T2.3]，这一点非常重要，不仅是因为日本部分有很多夜景，也因为我们正好也需要小景深的效果。Dan真是太棒了。” 　　

　　“对我们来说，千惠子故事的影像是一种浅焦点的效果，我使用[Kodak Vision2 500T]5218底片，增感一次曝光量的方式进行拍摄，以便能够得到一点颗粒感。我们都知道这么做非常冒险，但就是这样拍了。大部分的效果是非常成功的，但偶而还是出现了一点虚焦问题。通过取景器判断焦点是非常困难的，因为C系列镜头本身就有点虚焦。” 　　

　　这是普利埃托第一次使用变形镜头拍摄，他之所以敢于冒险，其秘密在于墨西哥籍第一摄影助理Arturo Castañeda，他参与了《通天塔》日本和墨西哥部分的拍摄。这对黄金搭档在墨西哥合作了很多次，其中包括《爱情是狗娘》和《佛利达》，Prieto 形容Castañeda跟焦点的能力是“非常地不可思议——简直就是神赐的天赋。”他指出，在阿加多的电影中跟焦点工作是非常复杂的，因为每一个都是主镜头。普利埃托指着放在他前面的录音机解释道“如果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小景别的录音机，那么摄影机开始可能是跟着我们从前门进入，走过这个吧台去取水，再走到这里坐下来，然后镜头才停在这个录音机上。在最后的剪辑中，阿加多也许只使用最后的落幅镜头，但是每一个角度的动作都要求

焦点跟到位。所以焦点员必须是一个天才。” 　　

　　普利埃托和伊纳里多通常会在前期阶段准备分镜头清单，在《通天塔》中，摩洛哥和墨西哥部分是这样的，但日本部分却没有这么

做。“我们的镜头清单跟剪辑有很大关系，面对所有这些素材，剪辑工作是非常复杂的，”普利埃托说，“阿加多喜欢考虑如何转场的问题，因此在做分镜头清单时，我们就已经考虑了镜头剪辑的效果，每一场戏如何开始，如何结束。但是阿加多想让日本部分的拍摄与表演更有机地结合起来，所以决定现场处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例外。” 　　

　　日本部分最棘手的拍摄场景也体现了《通天塔》灯光造型的最精心之处。这戏是这样的，千惠子和几个朋友来到拥挤的夜总会跳舞，几分钟过后，千惠子看到她暗恋的男孩正在亲吻她的好朋友，于是她走开了。这段戏从人物进入夜总会、把东西放在储存柜中开始，然后他们走上一个螺旋状楼梯来到舞池，之后所有的情节动作都发生在此。“我们每一次的拍摄都要从楼下开始，拍摄他们储放包、然后走上螺旋楼梯直到结束，虽然阿加多规定演员的走位，但是镜头拍摄完全是即兴的，”　　

　　普利埃托回忆到，“不可思意的是焦点的准确！我不知道Arturo是怎样完成的。没有任何提示，我们上楼梯进入拥挤的舞池，灯光忽明忽暗，Arturo不知道我将如何运动——如果我想绕到演员的另外一边进行拍摄，我就走过去。”

　　“为了强调千惠子从兴奋到失落的情绪变化，灯光设计进行了明显的戏剧处理。我们用Kino Flos贴上深橙色滤光纸照明楼下的走廊，使用贴有绿色滤光纸的Kino Flos照明背景。他们一开始上楼，灯光的颜色就由品红变成为绿色——我从日本图片摄影师Gueorgui Pinkhassov的作品中发现这种色彩混合，我非常喜欢。当千惠子开始跳舞，进入到

她个人的小世界的时候，灯光的颜色开始变成红色和黄色，当她看到她的好朋友与那个男孩亲吻的时候，我们转到单色闪光灯效果。除了夜总会的灯光以外，我们在舞池周围放置了几组由许多小灯泡组成的组合灯板，目的是营造一种有点抽象的效果；它们的颜色与顶灯相调配，操作员看到灯光提示就相应地变换灯光的颜色。我们上面还有几个自动照明灯，可以程序控制具体的色彩。由于演员的表情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将部分自动照明灯光反射到柔光板上，这样来烘托人物脸部幽光闪烁的效果。” 　　

　　“拍摄演员上楼梯的时候，Robby在楼上指挥灯光颜色转换，他的位置看不到表演的动作，所以我一边看着取景器，一边伸出一只手来提示他。这段戏的拍摄令人非常兴奋，它是影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场灯光造型。” 　　

　　与夜总会的效果截然相反的是千惠子公寓的简约风格，几场重要夜景戏发生在此。“我需要在公寓里保持一种低照度，目的是可以捕捉到窗外城市灯火闪烁，这样导演也可以自由地从任何一个角度拍摄，”普利埃托说，“Robby设计了两个较浅的柔光箱，一个是四乘五，一个是四乘四，沙发的上面有一个，另外一个在房间入口处的上方。这两个柔光箱大约10英尺深，可以将它们卡在1.85画幅以外。每个灯箱装有8个低色温Kino Flo灯管，版面是为柔光材料和散射光设计的网孔，可以为不同镜头的拍摄配置不同程度的柔光材料。这些装置结合了整张的柔光布和1/4的CTO，我知道我必须通过增加ND.3，以配合在感光度1000情况下将光孔开到2.3。为了突出墙上的画和室内陈设，我们将一系列的特图利灯安放在天花板上。只要可能的话，我都带上Barger-Baglite DV-3 with a Medium Shallow Chimera，它是非常简便的多功能柔光源。” 　　

　　为了加快速度拍摄公寓阳台的部分，摄影师普利埃托而将镜头换成了球形定焦头，使用Panavision Ultra Speed MKIIs高速光学镜头拍了几个镜头。“我们需要在中全景中尽量捕捉到城市灯火，所以使用了MKIIs镜头，它在24mm-50mm的范围内可以将光孔开大到T1.3。但是在拍摄近景的时候，导演阿加多想要保持变形的感觉，即使背景中城市显得有一点暗。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阳台上有些镜头的背景是圆的、虚焦的光影，而其它的近景镜头中的远景光影是椭圆型。” 　　

　　阳台是《通天塔》的最后一个场景，镜头从千惠子和她的父亲开始，然后慢慢拉开到一个东京全貌。普利埃托回忆到，“在日本开拍前的一个星期，阿加多想到了这个点子，相对于影片其他部分的风格来说，这是一个戏剧性转变。我们开始为这个镜头绞尽脑汁地选择方案——直升飞机、线控摄影机、小型直升机，从其它建筑物上慢变焦——这些考虑都由于预算、安全，或者没有许可的原因，被一一排除掉了。我们最后决定使用一点电脑合成技术，向Intelligent Creatures（加拿大的视觉特效公司）寻求协助。” 　　

　　“首先，我们从一座建筑物上确定了覆盖人物的角度；这个角度决定了运动的轴线。然后制景师Joey Dianda在我们所在建筑物的顶部安装了一个配合这个角度的轨道，将装有Libra遥控头的升降机安放在轨道上，升降机向下延伸10英尺把摄影机落到与阳台平行的位置。摄影机用24毫米的MKII镜头先拍摄了两个镜头，然后拉开到阳台的全景。电脑合成技术从这里开始，利用日本摄影师Masanobu Takayanagi（二组摄影师）拍摄的城市全景素材进行合成，营造出了一种永无止境、飘忽不定的东京景象。” 　　

　　 A Dark Journey黑暗的旅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片《通天塔》中墨西哥部分承担的作用是摩洛哥和日本部分的视觉桥梁。“我们已经在摩洛哥使用超16mm，而在日本部分使用变形镜头来拍摄，因此决定墨西哥部分使用[Kodak Vision500T] 5279胶片增感一级曝光量，即使是日外景戏也是如此。” 普利埃托说，“与7248相比，5279的颗粒量与其类似，但要细腻一些——它的质感就像砂纸，而7248的颗粒要大一些、虚一些。所以墨西哥部分的影像比摩洛哥部分的画面锐度和色彩饱和度都要更好。”为了保护胶片，普利埃托使用了3片孔的35毫米胶片。“因为后期要经过数字中间片的过程，所以我知道这样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对于剪辑师来说却造成了混乱——墨西哥部分使用了3片孔的35毫米胶片，摩洛哥的结束部分使用了4片孔的35毫米胶片，我们还有 1.85:1画幅的35和16毫米的两种胶片的变形处理。” 　　

　　普利埃托第一次读剧本的时候，有一场戏表现艾米利亚和孩子们夜间徒步沙漠，它引起了普利埃托的极大兴趣。“我琢磨如何让这场戏看起来有真实感，因为营造月光效果是一个挑战，这个自然场景又是如此之广阔。我考虑了日拍夜的方法，甚至考虑了夜景摄影然后调色的效果。最后我向阿加多提议，艾米利亚侄子的车内可能有一个手电筒，他把手电筒留给他们，这可能是他们的唯一光源——没有月光。我们采景的时候录影进行试验，觉得效果既恐怖又有动态。” 　　

　　“所以现在的挑战就变成了如何使用一只手电筒的光源，为一个大场面外景夜间拍摄进行照明设计。我做了一些研究，发现Surefire M6Guardian照明设备有两个小时的电池使用寿命，如果更换灯泡，它可以达到500流明的照明度。我用5279和5218胶片来进行测试，但是通过地面反射光造型之后的人物脸部几乎没有感光，增感一级曝光量之后，画面暗部的黑色变成了蓝灰色。后来我想到了柯达[Vision2 Expression500T]5229胶片。由于它的低反差效果我通常不用这种胶片，而这是一

个需要高反差的情况。5229顺理成章地拍出了赋有美感的纯黑色，即使在增感一级曝光量之后。使这场戏拍摄成功的实际原因是我们使用了阿莱MP镜头，当时这种镜头才刚刚问世。即使开大光孔，人脸曝光不足一档，但我们仍然能看到他们的表情。Arturo的表现再次精彩——我们手持光孔开大到1.3的摄影机退步走在沙漠中，地面坑洼不平，手电筒在不停地晃动，所以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大部分画面的焦点都是准确的！结果让我非常满意，我们不需要在数字中间片技术阶段再做任何调整。” 　　

　　“这场戏说明了我们需要高反差正片，例如柯达Premier或AgfaCP30的原因”，普利埃托继续说，“百分之八十的画面都是全黑的，普通的Vision [2383] 正片会使黑色部分变得混浊不清，让人无法接受。” 　　

　　普利埃托在墨西哥同样使用了5229胶片来拍摄照度极低的夜间车内场景。“在没有月色的沙漠里，车内唯一的光线来自仪表盘和前车灯照射路面的反光，我们想保持它的真实感。为了表现仪表盘的光照效果，我们使用了车内照明Extreme Cool Light Car Kits专用灯具ELD灯版，它略带一点青色；Paul Cameron[ASC]和Dion Beebe [ASC, ACS]在拍摄《借刀杀人》的时候很有效地使用了这个技术。我们把它固定在仪表盘上来照亮艾米利亚和她的侄子，车座后两个孩子的前方和上方也放置了这种灯；两个孩子的感光控制在曝光点以下一又二分之一，在数字中间片技术处理阶段，我们又把它调暗了一点。为了实现车前灯的反射光效果，我们支起一个4管 Kino Flo 灯，让它的光透过格栅布和多层六角眼网纱布进入车内。它的整体效果非常自然，没有光源的痕迹。” 　　

　　在拍摄墨西哥拍摄中，普利埃托联合了几位老搭档，其中包括2组摄影师Eduardo Flores，他负责拍摄了大部分的沙漠汽车追逐；还有灯

光师Benito Aguilar，制景师Jesus LaBastid。摄影师普利埃托补充说，他非常高兴在日本又结识了新的伙伴，“日本灯光师Yuji Wada与Robby Baumgartner的合作使得拍摄得以按时、顺利地完成。我们同时有幸与日本摄影师Yutaka Yamazaki [JSC] 进行合作，他负责千惠子第一场戏的第三台机位。” 　　

　　在《通天塔》的数字中间片技术处理阶段，普利埃托邀请了他的另一位老搭档的参与：Éclair 公司的调色师Yvan Lucas。“我们在《亚历山大大帝》中的合作地非常愉快，阿加多非常喜欢他的创作态度。”普利埃托说，“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我使用Gamma & Density的3cP系统与Modern VideoFilm公司的调色师进行有效沟通，它也是数字中间片技术处理阶段的一个参考。因为Yvan有着传统洗印加工的工作背景，所以他的初始工作步骤（数字程序）总是确定印片光号——他会从Lustre系统的R-G-B的印片光号开始。我和阿加多都喜欢这个方式。这是阿加多第一次使用数字中间片技术，他对整套程序多少有点不自信，所以一位业内的老技术师的参与是非常重要的。《通天塔》后期配光花了三个星期的时间，因为每一卷胶片大约有500个镜头，所以所用的时间不算多。”LaserPacific公司确定了调色指标之后，普利埃托和老师傅肯尼贝克（Kenny Becker）在Deluxe洗印公司对印片进行了优化处理。 　　

　　《通天塔》以独特的手持摄影风格和大胆的视觉设计，获得了与《爱情是狗娘》和《21克》同样的肯定，但是普利埃托认为，最值得关注的差别不在技术环节上。“阿加多把《通天塔》视为三部曲的第三部，虽然它有着相同的情感旅程，但它不如《爱情是狗娘》那么本能，也不如《21克》那么悲怆。《通天塔》是国际政治与感性的复合体，它从隐喻的层面，描述了无论生活在繁华大都市还是穷乡僻壤的山村或沙漠，人类之间的隔离都是相同的。它表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无法沟通，但最后，一种意义深远的联系将所有的故事结合起来。它比较其它两部作

品更积极一些，我认为它是三部曲中最成熟的一部。” 　　

　　 译自《美国摄影师》（American Cinematograp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