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家的大黄最近不对劲。往常这狗不用拴，白天在村里慢悠悠晃，傍晚准点回家，作息比人还规律。可打半个月前它生下三只小狗崽后，就总爱悄悄溜出门，每次回来都耷拉着耳朵，浑身透着股累劲儿，连给自家小狗喂奶的力气都快没了。

张老汉心里犯嘀咕：按说母狗护崽最紧，哪有丢下嗷嗷待哺的崽，整天在外头跑的？更让他揪心的是，大黄肉眼可见地瘦了——原本圆滚滚的身子，如今肋骨都能数清，身上还添了不少细碎伤口，有的是抓痕，有的像被刮破的小口子。

他起初以为是喂小狗耗了精力，特意每天给大黄加肉粥、炖骨头，吃食备得足足的，可大黄的瘦劲儿一点没缓，伤口反倒越来越多。张老汉挨家挨户问村里邻居，都说没在村里见过大黄，连常跟大黄一起玩的几条狗的主人也说，最近没见自家狗跟大黄凑过伴。这么一来，打架受伤的猜测就落空了。

当晚大黄踏着夜色回来，张老汉凑上去一查，心更沉了：旧伤没结痂，新抓痕又添了好几处，胸口和前腿上还带着新鲜血印。大黄蜷在狗窝旁，连舔舔小狗的力气都没了。张老汉又心疼又纳闷：这狗到底天天跑哪儿去了？思来想去，他打定主意，第二天跟着大黄，看个究竟。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大黄轻轻扒门的声响。张老汉赶紧套上衣服，轻手轻脚跟在后面，怕惊动它，特意隔了十几米远。走了半个钟头，他愣了——大黄没往熟悉的田野或邻村走，反倒拐上了通往后山的小路。那片山平时没几个人去，路又偏又陡，大黄怎么会往这儿跑？

又跟了十几分钟，前方树丛里露出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杂草挡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大黄几步钻了进去，张老汉深吸一口气，拨开杂草摸过去。洞里黑漆漆的，只有深处透进点微光，等他适应了光线，整个人都僵住了：大黄趴在地上，肚子下面竟蜷缩着个脏兮兮的小婴儿！

那婴儿看着才几个月大，小脸冻得通红，裹着破旧小毯子，正含着大黄的奶头喝奶。大概是饿坏了，婴儿小手紧紧抓着大黄的皮毛，时不时拽两下，大黄胸口顿时又添了道浅抓痕。可大黄只是轻轻晃了晃尾巴，连哼都没哼，还往婴儿那边挪了挪，像是怕冻着孩子。

张老汉这才明白：大黄是把自己的奶分给了这孩子，难怪喂自家小狗时没力气，难怪会一天天消瘦，身上的伤全是被婴儿抓的。大黄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刚要吠叫，看清是张老汉，立刻收了凶态，尾巴轻轻摇着，眼神里竟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张老汉看着满身疲惫却护着婴儿的大黄，又看看地上的孩子，叹了口气——这事儿没法不管。山洞又冷又潮，孩子待久了要出事；大黄这么耗着，也撑不了多久。他小心翼翼抱起婴儿，孩子身上还带着大黄的体温，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抓着。张老汉把孩子裹进自己外套，朝大黄招招手，带着它往家走。

回到家，张老汉找了干净毯子裹好婴儿，又煮了米汤一点点喂。之后半个多月，他赶着驴车跑遍了方圆十里的村子，逢人就打听有没有丢婴儿的，可问遍了所有村镇，都没人说丢过孩子。看着婴儿一天天离不开自己，大黄也总守在孩子身边，张老汉干脆决定：这孩子，他来养。

一晃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小婴儿长成了懂事的小伙子，读书格外刻苦，后来还考上了状元。功成名就那天，小伙子第一时间回了村，握着张老汉的手说：“叔，以后我养您。”

往后的日子，张老汉跟着小伙子住进了状元府，过得顺风顺水。他时常想起大黄——大黄后来又活了好几年，临终前还守在他床边，像是完成了使命。而张老汉，安安稳稳活到了一百多岁，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